乙弗巍盯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折,汗珠顺着鬓角滑落,在明黄龙纹衣襟上洇出深色斑点。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与窗外聒噪的蝉鸣纠缠不清,恍惚间竟分不清哪边更令人窒息。
“陛下。”
崔蘅苍老的声音像是从水底浮上来,“兰陵萧氏的急递,已是今日第七封了。”
老国相的白发在闷热中黏在额角,紫袍下摆洇着深色汗渍。
他枯槁的手指正按在鎏金匣上,匣内雪片似的素帛刺得人眼眶生疼——那是萧氏族长用朱砂写就的血书,字字泣血诘问萧凝死因。
郭桓伫立在蟠龙柱旁冷笑,年轻的廷尉今日特意穿了玄色暗纹官服,袖中藏着的青玉笏板泛着冷光,像柄随时要出鞘的剑。
“国相大人倒是勤勉”。他终于开口,金错刀随着转身叮当作响,“只是不知这勤勉,是向着陛下,还是向着凌州崔氏?”
“放肆!”
崔蘅的拐杖重重敲在青砖上,震得案头冰鉴里浮冰轻颤,老相国脖颈青筋暴起,浑浊的眼中似要喷出火来,“御前失仪该当何罪?”
“该当何罪?”
郭桓突然大笑,他大步走到御案前,腰间金错刀撞在案角发出脆响,“该当罪的,是为一己之私逼反卫王之人!”
崔蘅的喉头动了动,他看见皇帝攥着龙椅扶手的指节泛白,那是幼年听政时落下的习惯——每当宣帝要杀人的前兆,少年郡王总会这样死死扣住座椅。
冰鉴融化的水珠正滴在青砖上,像更漏催命。
“陛下明鉴”,老国相撩袍跪地时,膝盖撞出沉闷的响,“老臣愿亲往兰陵……”
“去做什么?”郭桓大笑,“跪求萧氏暂缓问责?还是请陛下再挑个宗室女去和亲?”
“郭明毅!”崔蘅的喝止带着破音。
“够了!”
皇帝抓起奏折砸向冰鉴,碎冰混着墨汁溅了满案,他剧烈喘息着,明黄衣袖扫落几支朱笔,“朕要的是对策!是能挡住乙弗循铁骑的对策!不是看你们在这里翻陈年旧账!”
蝉鸣忽地尖锐如刀。
崔蘅佝偻着背去捡滚落的笔,白发垂落时露出后颈狰狞的旧疤——那是二十年前护送天子南迁时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