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蘅叩首时,官帽上残余的锦绦垂落在地。他数十年不曾这样认真端详御书房的青砖,那些蜿蜒的纹路竟像极了淮河水系图,若是阇襄夫人当真放水淹营……
“陛下”,崔蘅仍未起身,“老臣恳请陛下,追封萧凝,给兰陵萧氏一个交代。”
暴雨拍打着琉璃瓦,水幕中隐约传来丧钟声。
乙弗巍望着老师匍匐的背影,恍然惊觉那袭紫袍早已褪成灰白。
“老师……”乙弗巍在叹息里背过身去,“罢了,追封萧凝为城阳君,着兰陵萧氏嫡长子孙世袭罔替。”
雨声渐歇时,三人影子在积水里扭曲成怪异的形状。
郭桓踏着碎玉离去前,徐徐回望御案后的帝王:“陛下可还记得,当年臣殿试时的策论题目?”
乙弗巍怔怔望着他披风上的雨渍,恍惚看见多年前琼林宴上那个锋芒毕露的状元郎。
那时的郭桓指着《山河社稷图》说:“臣愿为陛下铸剑,斩尽天下不臣。”
蝉鸣又起,郭桓已经大步走向殿外,正午的日头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绯色官袍在暑气里翻卷如血旗。
殿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。
八百里加急的驿卒滚鞍下马,背旗上“景”字被汗水浸得模糊不清。
乙弗巍手中的朱笔终于落下,在崔序名字上溅开一点猩红,像极了剑南道经霜的枫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