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越说越得意,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锅子里:“坑自己人,我陈满仓心里过不去,睡不着觉!坑这帮洋鬼子?嘿,我睡得可香了!心安理得!赚的就是这份舒坦钱!”
明朗的目光掠过陈满仓那张被酒精和得意蒸腾得发亮的脸,落在他身后墙上。
一张巨大的、印着性感女郎的洋酒海报色彩俗艳,女郎的笑容空洞,像一层精心涂抹的油彩。
海报边缘有些卷翘,露出下面斑驳的旧墙皮。
他端起酒杯,冰凉的触感短暂地刺了一下掌心,然后仰头喝了一大口。
冰凉的啤酒冲下去,试图浇熄心头那点莫名的不安,但那感觉却像红油锅底的辣意,不是瞬间的灼烧,而是缓慢、持续地渗透,顽固地盘踞着。
“只进不出……还不验货……”他低声念叨,更像是在梳理自己混乱的思绪:“这不合常理啊,满仓哥。就算是钱多,也没有这么个扔法。开公司做买卖,总得图个周转,图个利润吧?这么堆着,钱不就死在那里了?利息都亏死。”
他盯着锅里一块被煮得发白、沉在锅底的豆腐,它被各种重口味的食材挤压着,早已失去了本来的面目。
陈满仓不以为然地摆摆手,又给自己倒满酒:“老弟,你呀,就是书读多了,想得太多!洋人那套玩意儿,咱们琢磨不透!说不定人家就是有钱任性,就图个仓库堆满东西看着心里踏实?或者……搞什么战略储备?怕打仗买不着肥皂用?”
他自己都被这个荒谬的猜测逗乐了,嘎嘎地笑起来,引得邻桌又投来几道目光。
“战略储备日化品?”明朗扯了扯嘴角,想配合着笑一下,却发现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。
这个理由比不解释更让人心头发沉。
他看着陈满仓开怀畅饮的样子,那纯粹的、建立在“坑洋人”基础上的满足感,像一层薄薄的油花,漂浮在深不可测的水面上。
他能说什么?说“满仓哥,我觉得这事邪门”?对方只会觉得他扫兴,甚至嘲笑他胆小怕事。
“来,老弟,别瞎琢磨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