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秋生闻到了对方身上浓得化不开的鱼腥味,看到他沾满鱼鳞和冰碴的胶皮围裙上,一片银亮的带鱼鳞片在微弱的晨光里,竟诡异地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泽。
他无暇他顾,借着这汉子带来的巨大拉力,拼尽全身力气,双脚死死蹬住跳板边缘凸起的木棱,一点一点,艰难地将沉重的湿布往回拖。
两人合力,终于将这匹险些葬身江底的“救命布”拖回了跳板安全区域。
布料湿了大半,沉重无比。汉子抹了把额头上瞬间沁出的热汗,汗珠立刻在寒风中凝结成细小的冰碴,簌簌落在范秋生依旧因后怕而剧烈颤抖的手背上。
“供销社的货?”汉子喘着粗气,瞥了一眼这显然不是本地常见的料子。
“服…服装厂,”范秋生惊魂未定,声音嘶哑,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,“做…做衣服用的。”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,想掏烟感谢,却发现最后那半盒“大前门”早被刚才那生死瞬间吓出的冷汗彻底浸软、揉烂了,根本拿不出手。
汉子却摆摆手,咧开嘴,露出一口被劣质烟草熏染得焦黄的牙齿,带着一种朴实的理解:“没事儿,我婆娘上月也扯了块这料子(他指了指的确良卡其布),说是比灯芯绒体面,做件罩衫过年穿。”
他的语气里,带着普通人对“体面”生活最朴素的向往。
“呜——!”渡轮发出最后一声悠长而急促的汽笛,震得人耳膜发麻。跳板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,船工在船头大声吆喝着解缆绳。
“船要开了!”汉子提醒道。
范秋生心头一凛,巨大的紧迫感再次压下。他顾不得全身湿冷和酸痛,咬牙扛起那匹浸了水、变得死沉死沉的湿布,跌跌撞撞地进了货舱。
湿透的布料摩擦着他的脖颈和耳廓,落在舱板上,发出沉闷的“嗡嗡”声。
货舱里光线昏暗,空气污浊。堆满了用草绳捆扎得严严实实的大陶瓮,浓烈的咸菜发酵的酸臭味和刺鼻的柴油味混合在一起,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,直冲脑门。
范秋生又把另外四捆扛进货舱,然后抽出备用的麻绳,使出吃奶的力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