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进来。”里面传来一个平稳、带着点官腔的声音。
范秋生推门进去,暖气扑面而来,让他冻僵的脸颊一阵发痒。他走到办公桌前,带着谦卑的笑容,双手将那张承载着全厂希望的介绍信递了过去。
“海川芙蓉服装厂?”男人抬起头,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透过镜片,在介绍信上扫了一眼,又抬起来落在范秋生洗得发白的棉袄和沾着泥点的解放鞋上。他眼皮微抬,嘴角挂起一丝若有若无的、近乎怜悯的笑意,“海川……哦,听说过,长江边上的一个小地方嘛。”
他放下介绍信,身体微微后仰,舒适地靠在宽大的藤编椅背上,双手交叉放在腹部,一副掌控全局的姿态。“范厂长,你要的这批进口混纺毛料,我们永新是有的,质量嘛,不敢说全中国,至少上海滩是头一份,国营大厂,品质保证。”
他顿了顿,端起桌上的白瓷茶杯,慢悠悠地吹了吹浮沫,呷了一口,“不过呢,与我们‘永新’建立长期稳定合作关系的,都是国家计划内的国营大厂,或者是有正规进出口渠道的单位。资金往来、账期结算,那都是严格按照国家规定,银行对公账户划拨。你这……”
他拿起介绍信,又轻轻放下,仿佛那是什么不洁之物,“你这小集体厂,性质特殊,账期……不好办啊。我们得规避风险,你说是吧?”
范秋生心猛地一缩,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,喉咙干得发紧,手心又开始冒汗。他舔了舔同样干裂起皮的嘴唇,努力挤出更恳切的笑容,身体微微前倾:“领导,您听我说,我们厂虽然刚起步,规模是小了点,但信用绝对靠得住!这趟来,我带了现金的,可以一次性付清,绝不拖欠!您看……”
现金?
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可笑的事情,眉毛倏地高高挑起,脸上那点仅存的、程式化的客套笑意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,只剩下毫不掩饰的惊诧和轻慢:“范厂长,你是头一回来上海滩跑供销吧?这种进口的高档混纺毛料,动辄几千上万的金额,你揣着现金满大街跑?这像什么话?安全吗?合规吗?”
他连连摇头,语气加重,“再说了,国营单位有国营单位的规矩,我们只认公对公转账!这是财务制度,是红线。私人揣着一大包钱就来提货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