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把“江湖路子”几个字咬得很重，带着明显的鄙夷。
最后，他仿佛失去了所有耐心，不再看范秋生，而是提高了音量，朝着门外喊了一声：“下一位！”
随即拿起桌上的文件，他重新低下头，仿佛范秋生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。
那声冰冷的“下一位”，像一盆掺着冰碴子的水，兜头盖脸地浇在范秋生身上。办公室里的暖气开得十足，此刻却让他感到一种刺入骨髓的寒冷，从脚底蔓延到头顶，四肢百骸都僵住了。巨大的羞辱感让他脸颊滚烫，耳中嗡嗡作响。
他张了张嘴，喉咙里却像堵了团棉花，发不出任何声音。他默默地、几乎是踉跄地转过身，脚步虚浮地向外走去。走到门口，他才猛然想起那张被张科长随意丢在桌角的介绍信——那上面盖着芙蓉厂唯一的公章。
他犹豫了一下，巨大的挫败感让他失去了折返的勇气，最终还是低着头，空着手，像个逃兵一样离开了这间温暖却让他心寒彻骨的办公室。那扇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后关上，隔绝了两个世界。
暮春的上海，天色阴沉得很快。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，寒风在狭窄的弄堂里打着旋，卷起地上的废纸和尘土。
范秋生像个被抽掉了魂的木偶，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了一会儿，冰冷的空气让他稍稍清醒。不行，不能就这么回去！他咬了咬牙，眼中重新燃起一丝近乎偏执的亮光。
他凭着来之前打听的零星信息，开始寻找那些规模较小、可能更灵活的私营布料店和批发市场的档口。这些地方往往隐藏在热闹街道的背后，或是在大型集贸市场的深处，环境嘈杂混乱，空气中弥漫着化纤布料特有的气味、灰尘和讨价还价的喧嚣。
接下来的半天，成了范秋生尊严被反复践踏、希望被一次次掐灭的过程。他像一个没头苍蝇，在迷宫般的摊位间穿梭，重复着相同的动作：挤到柜台前，努力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询问：“老板，有中高档的进口混纺毛料吗？”
每一次，对方最初听到“毛料”时，脸上或许会闪过一丝职业性的热情，但当他紧接着报出“芙蓉服装厂”的名号，或者对方看到他朴素的衣着和急切的神情，那份热情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