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猛地站起,帆布包紧贴心跳的位置,冰冷却又滚烫。弄堂外大上海的万千霓虹,第一次不再是冷漠的隔岸观火,而成了他必须闯进去的战场。
天光微亮,他直奔十六铺码头附近迷宫般的布料黑市。空气里鱼腥、汗臭和化纤的刺鼻气味混杂蒸腾。循着一股浓烈的带鱼咸腥,他在最逼仄的巷尾找到一家挂着褪色蓝布帘的铺子。老板是个精瘦的温州人,姓陈,眼珠转得飞快,正指挥伙计把几卷深灰混纺毛料塞进装带鱼的泡沫箱夹层。
“老板,这料子,”范秋生指着那卷灰料,声音因紧张而干涩,“进口混纺?什么价?”
陈老板撩起眼皮,目光像刷子一样把他洗得发白的棉袄和沾泥的解放鞋刮了一遍,嘴角扯出个洞悉一切的笑:“识货!日本过来的,正宗的毛涤混纺,挺括不起皱。一口价,八块五一米。”他顿了顿,指尖敲着油腻的柜台,“现金,当场点清,离柜不认。”
“八块五?”范秋生心一沉,这比他打听到的国营厂“永新”的出厂价足足高了两块!帆布包里硬邦邦的纸币轮廓瞬间变得千斤重。他想起国营厂供销科张科长那金丝眼镜后毫不掩饰的鄙夷——“江湖路子”。他深吸一口气,挺直了佝偻太久的脊梁,从怀里掏出那张盖着“海川市芙蓉服装厂”红印的介绍信,用力拍在柜台上,纸张边缘因无数次摩挲已起了毛边。
“陈老板,看清楚!”他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硬气,“我们是正儿八经的乡镇企业!中央红头文件刚下来,白纸黑字写着要清除歧视、保护我们!这钱,”他拍了拍怀里的帆布包,“是全厂工人一针一线挣出来的血汗!你给个实诚价,我们厂几百套‘防盗裤’就指着它救命!”
“防盗裤?”陈老板眉头一挑,来了兴趣。范秋生立刻从帆布包夹层掏出何伟军熬夜赶制的样品——一条藏青色毛涤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