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老板摩挲着那搭扣,又掂量着范秋生眼中孤注一掷的亮光,半晌,咧嘴一笑,露出被烟熏黄的牙:“行!冲你这‘防盗’的点子,也冲中央这阵东风!七块八,现钱,交个朋友!”
帆布包打开,一沓沓带着工人体温的“大团结”被仔细清点。范秋生看着那卷珍贵的灰料被严严实实包裹好,悬了一路的心,才随着帆布包骤然减轻的重量,咚地一声落回实处。怀揣着全厂的希望与中央文件赋予的底气,他终于扛着这捆“战利品”,踏上了归程。
推开小新马路8号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,一股沉滞的寒意扑面而来。正月的热闹早已散尽,小院冷清得能听见风声穿过晾衣绳的呜咽。西厢房的门虚掩着,四台蝴蝶牌缝纫机静静伏在阴影里,漆面落满灰尘,机针上挂着半截黯淡的红线,宛如僵死的甲虫。墙角那台曾日夜轰鸣的电机,也哑了喉咙。
罗红柳正蹲在天井角落的煤炉边,用火钳小心地翻动一块烤得焦黑的红薯。炉火微弱,映着她眼下浓重的青影和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,袖口磨出了毛边。听见脚步声,她抬起头,看清是范秋生和他肩上那捆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布料时,黯淡的眸子骤然亮了一瞬,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。
“范厂长……料子,买着了?”她站起身,声音干涩。
“买着了!”范秋生重重放下布料,激起一小片浮尘。他环顾死寂的车间,心猛地揪紧,“人呢?都去哪儿了?”
罗红柳嘴角牵起一个苦涩的弧度:“王师傅家里老娘病着,回去照应了。张姐……去码头扛大包了,一天好歹能挣块儿八毛。小何师傅,”她顿了顿,指向正房,“守着那几条‘防盗裤’,三天了,跟守着金疙瘩似的,可……连个问价的都没有。”
范秋生心头一沉,疾步走向正房。只见何伟军孤零零地坐在八仙桌旁,桌上摊着三条熨烫得笔挺的“防盗裤”——藏青、深灰、铁锈红。她手里攥着一块裁衣划粉,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着凌乱的线,指尖冻得通红。听见门响,她猛地抬头,那双曾经充满锐气的年轻眼睛里,此刻只剩下强撑的倔强和几乎要溢出来的惶惑。
“厂长……”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