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景霆脊背笔直地跪在青砖上,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的暗纹:“朝堂之上,一切证据都指向李有才,儿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。当时若不果断处置,群臣质疑,如何平息这场风波?”他刻意将尾音拖得极长,目光如鹰隼般捕捉着太后细微的表情变化。
“混账!”太后抓起案上鎏金茶盏狠狠掷出,瓷片在蟠龙柱上炸开,“难辨忠奸的蠢货!李有才分明是替罪羊,你连这点都看不出来?”她胸前的东珠串随着剧烈喘息来回晃动,凤目几乎要喷出火来,“若不是当年先皇执意让你继承大统,就你这愚钝之极的脑子,怎配万人之上!”
蔡嬷嬷吓得浑身一颤,手中绣帕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好久没见过太后如此震怒了。殿内空气仿佛凝固,唯有烛芯爆裂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。燕景霆喉结滚动,额间东珠随着他缓慢抬头的动作轻轻摇晃,眼底翻涌的情绪被尽数压进深不见底的寒潭。“母后教训的是,依母后之见,该如何处置呢?”他刻意放软语调,余光瞥见太后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动,心知这虚与委蛇的戏码还得继续。
太后盯着这个跪在脚下的帝王,突然想起十几年前那个雪夜,燕景霆被她丢在地上不停地啼哭。可如今这双曾懵懂的眼睛里,藏着让她陌生的锋芒。她抓起案上鎏金护甲,在掌心反复摩挲:“即刻释放李有才,恢复官职。至于幕后黑手……”她故意顿住,看着燕景霆睫毛轻颤的瞬间,“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——不过是由哀家来查。”
燕景霆叩首时,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,闷响在寂静的殿内回荡:“儿臣谨遵母后懿旨。”太后挥了挥衣袖,示意他退下。他垂眸起身,袍角扫过满地狼藉的碎瓷,转身时余光瞥见太后鬓角的白发在烛火下微微发亮,却未觉半分怜悯。
踏出慈宁宫的朱红门槛,潮湿的风裹挟着雨丝扑面而来,燕景霆抬手抹去额间冷汗与灰尘的混合痕迹。他望着飞檐上昂首的瑞兽,心中冷笑: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,我已非往日吴下阿蒙……
在太后的雷霆手段操持下,不出一日,李有才便无罪释放。当他灰头土脸地跨出大牢门槛时,熹微晨光正巧刺破云层,映得他官袍上的鹭鸶补子重新鲜亮如初。脖颈处的铁链勒痕还渗着血珠,他却已对着东方暖阳整冠束带,眼底翻涌着劫后余生的阴鸷与狂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