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云…公子。”
跪地回禀的军士迟疑了下,同样作礼。
“都说了叫我军师。”云侵月说完就转回去,“谢琰之,我可提醒你,最迟后日,仪辇就要入京了。你若驾马归京,且不说行踪成谜惹人猜忌,单说天子御赐而不乘,你莫不是想回京第一日就叫那些御史谏官参上一本?”
见披着鹤纹长帔的为首之人不为所动,云侵月挑眉,侧过身去压低了扇子,挡住口鼻。
“要不就算了吧,反正你也不确定逃出来的那人是不是真知道些什么。蕲州的走狗千里追杀,兴许和赈灾银无关,只是因为他把人家刺史夫人给拐跑了呢?”
“……”
跪地的军士差点笑出来,但是一扫见眼尾余光里的鹤纹长帔,就立刻绷住了脸。
而为首之人犹似未闻。
恶鬼面下,那双鸦羽似的长睫垂低,将眼尾压得凌厉而锋冽。
那人只这样不作声地站着,似是信手擦拭着能轻断马首的长刀,即便面甲下的容貌神态隐而未明,也拔出几分凌冽迫人的威势。
风声止歇,如千钧系于一弦。
直到最后一抹水色叫那人手中绢布拭尽,冷白如玉的指骨屈指一弹。
“铮!”
刀身震颤,锐意裂帛。
恶鬼面下鸦羽长睫终于掠起,眸冷而声清,如弦松箭发——
“上京以东,彻查骊山官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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拉车的瘦马踏碎了阒寂夜色,从山中官路上驰过,留下两辙树影。
马车内,案几上坐着盏宽沿敛口的黑纹陶灯。
盈盈灯火色从叶片纹的开光间透漏出来,驱散了车驾里的昏黑。
陶灯旁,素手支额的女子正半倚案几,密合色上襦夹荷花袖松散随意地堆委着,灯下隐隐透出胜雪的肤色。
她上襦内是条藕色百褶长裙,遍身称得上极简,唯有袖上与裙尾缀绣着星点的落梅痕,清雅素淡。
而与这一身素衣截然相反——仅以木簪绾起的青丝垂葳下,解去了覆面的雪色薄纱后,那张容颜却是靡极艳极,仙姿玉质。
只是此刻,从女子微蹙的眉心间,隐隐能辨得出几分无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