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长你两岁,自然要多照拂些。”桑知漪推开窗,寒风裹着雪粒子扑进来,“仲晏,我只盼你能松快些。”
“因为是阿姐啊。”他低笑一声,尾音散在呼啸的北风里。铜炉里的银丝炭噼啪爆响,掩住那句几不可闻的“我怎敢奢望”。
目光掠过案角另一张画稿,纸上白兔抱月而眠。”这也是要作灯笼的?”
桑知漪顺着他的视线望去,神色倏然温柔:“是给一位故人的。”
……
戌时三刻,细雪转作鹅毛大雪。桑知漪踩着鹿皮靴往正厅去,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。席间父亲与兄长正议论边关战事。
“上月谢家军与东陵人血战,折了十一万匹战马。”桑父撂下银箸,眉心皱成川字:“如今市面上一匹公马要价四贯钱,户部那帮人竟还要加征马税。”
兄长桑明远接口道:“何止马匹?抚恤银拖欠三月有余,阵亡将士的家眷在衙门前哭晕了好几回。”他蘸着酒水在桌上划拉:“盔甲兵器、粮草辎重、城墙修葺,哪项不是吞金兽?偏那些世家大族还在斗富,前日忠勇伯府办寿宴,光焰火就放了整宿。”
桑知漪默默扒着碗中米饭。前世她只顾着与后宅妇人争风吃醋,何曾留心这些?如今重活一世,方知乱世烽烟里,哪有什么岁月静好。
回院时雪下得更密了,砸在脸上生疼。她忽然想起北疆那位少年将军。谢钧钰上月寄来的信笺还压在妆奁底层,信上说营中炭火不足,将士们靠烈酒暖身。
而金陵城今夜,不知多少朱门绣户在赏雪吟诗。
“姑娘仔细着凉。”丫鬟碧梧撑开油纸伞。桑知漪望着廊下将熄未熄的风灯,恍惚又见前世白怀瑾奔波劳碌的身影。
指尖深深掐进掌心。这一世,她再不要做困在锦绣堆里的痴人。虽不能像谢钧钰横刀立马,亦不能似白怀瑾为民请命,但总该做点什么——哪怕是多施几碗粥,多赠几件冬衣。
西厢房里,蔺仲晏正对着那幅猫儿画出神。
烛火将画纸照得透亮,虎斑猫慵懒的神态与作画人一般无二。他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:“晏儿,莫学你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