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默默地低下头,捡起被周蓉扔掉的粪瓢,走到菜地边,舀起一瓢粪肥,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,开始继续浇灌剩下的菜垄。
他的动作也不是十分熟练,肩膀因为刚才的担子还在微微颤抖,但他只是沉默地、一瓢一瓢地泼洒着,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无奈都埋进这散发着恶臭的泥土里。
周蓉看着他沉默而倔强的背影,看着他因用力而绷紧的、微微颤抖的手臂,看着他沾满泥浆的裤腿,心里的怨气像被戳破的气球,瞬间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、撕裂般的痛楚和愧疚。
她不是真的怪他,她只是……太累,太苦,太绝望了。她默默地走到旁边,用冰冷刺骨的溪水胡乱地洗着脸和手,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,却洗不去心头的沉重和酸涩。
夕阳的余晖吝啬地给山峦镀上一层暗淡的金边,收工的哨声终于响起。
回去的路上,两人都沉默着。沉重的农具压在肩上,每一步都像灌了铅。周蓉的腿像灌满了酸醋,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腰背的剧痛。
冯化成依然试图走在前面,偶尔伸手想扶她一把,但周蓉总是下意识地避开,固执地自己走。她不想再成为负担,哪怕只是在走路这件事上。
回到小院,进了堂屋,周蓉几乎是瘫软坐在竹椅上,连脱掉湿透脏污鞋袜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冯化成默默地放下工具,在井边匆匆洗一下手脸,冰冷的井水让他精神一震,然后走到灶台边,开始生火准备烧点热水给周蓉洗漱。
火光跳跃,映着他疲惫而沉默的侧脸,额头上被扁担压出的红痕清晰可见,肩膀也明显地塌陷着。
屋子里弥漫着沉默,比白天的劳作更加沉重。空气中残留的粪肥气味混合着土腥味和汗味,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身处何境。
洗漱后的周蓉躺在炕上,望着被油烟熏黑的房梁,身体每一寸都在尖叫着疼痛和疲惫,而心底那份对未来的茫然,比身体的痛苦更让她窒息。
冯化成添着柴火,做着晚饭,夜晚这餐是吃的最好的一餐,有二合面馒头,玉米面粥,炒白菜,炒萝卜…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