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站在溪边湿滑的泥地上,雨水顺着额发流进眼睛,带来一阵刺痛和模糊。喉咙干得发紧,每一次吞咽都像吞下砂砾。恐惧和疲惫如同冰冷的铅块,沉沉坠在四肢百骸,但怀里那张油布包裹的地图,隔着湿透的衣服,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烫得我心脏发慌。
“张……张老伯,”我艰难地开口,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,每一个字都带着胸腔里拉扯的痛,“我……我不是生人。我姓纪……纪岜沙。纪老三……是我爹。” 最后三个字,我用尽了全身力气。
水瓢悬在了半空。
哗啦的水声戛然而止。
那佝偻的背影,极其缓慢地,如同生锈的机器般,一点一点转了过来。
一张脸暴露在惨淡的天光下。那不是一张老人的脸,而是一张……被烈火和岁月反复蹂躏过的、僵硬如铁的面具。皮肤是深褐色的,布满纵横交错的、如同龟裂旱地般的疤痕,将五官挤压得扭曲变形,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。眼皮粘连着,只留下两道细窄的缝隙,从那缝隙里,射出两道浑浊却异常锐利的光,像淬了毒的针,死死钉在我脸上。鼻子只剩下两个黑黢黢的孔洞。嘴唇干瘪,紧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。
没有表情。或者说,那遍布的疤痕本身,就是一张凝固了所有痛苦和冷漠的终极表情。
他就这样用那双浑浊的细缝眼盯着我,一言不发。空气仿佛凝固了,只剩下乌鱼溪单调的水流声和雨水敲打残破吊脚楼的滴答声。时间在疤痕的注视下被无限拉长,每一秒都像踩在薄冰上。
“纪老三……”他终于开口,那沙哑的声音像是从破损的风箱深处挤出来,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锈摩擦的质感,“……死了?”
我心头猛地一揪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点了点头,喉咙里堵得厉害,只发出一个含糊的“嗯”。
秤砣张那细缝般的眼睛里,浑浊的光似乎波动了一下,极快,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