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春娥沉不住气,凑过来说:“瞧你这架势,跟从前的娘子都不一样,这是要做什么?”
“把水烤热了喝,”林秀水逗她,见熨斗里的炭红灼灼的,把铜底顺着水面刮一下,立马响起“嗤”的一声,温度大概到一百二十。
她梦里的东西还要日夜苦练,才能靠听声辩温度,等水泡变得细密,有了叽咕声,那就往上升了十度,是熨麻布最好的温度。
林秀水谨慎得很,这温度她得在小布上先试一遍,再放到麻布上,平熨不拉扯。
只听噗噗噗的声响里,原本那皱巴巴的麻布,在熨斗下逐渐变得极为平整。
反熨再正面平烫,那麻布都像是生了光泽感。
林秀水熨布一气呵成,加炭减炭,刮熨刷水,没有停顿,仿佛眨眼间那布就自个儿服帖了。
“从临安城来的?你在帐设司做过活?”
顾娘子这才细细打量她。
姨母叫她出门就说是桑桥渡的人,怕别人笑话她,可林秀水才不怕,她将熨斗放在空炉子上,蹲在那抬头道:“从上林塘来的,没去过帐设司。”
临安的四司六局她是知道的,帐设司专管张盖帷幕、桌布、门帘、屏风等物,自然要有人手熨烫。
小春娥心直口快:“怎么会,上林塘种稻的,米行里多是你们那出的米,应该往米行里去才是。”
正经人家种稻能出两三石,林秀水一亩地出一石,那还是肥田,她也不大分得清米好坏,除非煮熟了叫她吃一口。
林秀水就说:“我没那本事。”
“那你这熨布本事呢?”顾娘子追问。
林秀水跟她如实说了,不管是铁熨斗,还是铜制的,她都买不起,便去问人家富户家要不要熨布,还熨坏过一些布料,赔了几笔钱。
她熨了两年,对各种布料自然也摸清楚了脾性。
顾娘子又细说了工钱,便道:“这会儿天色晚了,你明日辰时边上过来。”
这话的意思已然明了,林秀水欣喜,却不急着走,要把布理了,炭夹到炭火甏(bèng)儿里,剪子放好,将木桌收拾齐整了再走。
一出了门,林秀水搓搓手里的汗,又摸摸脸,才露出小小的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