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夜初更,内侍突然叩响御史台的角门。
“裴大人,陛下急招,请跟随咱家脚步。”
小黄门的声音带着寒气,手中提灯的光晕在雪地上晃出颤栗的圆斑,“暖阁里煨着银丝炭,您且宽心。”
含章殿的暖阁弥漫着浓重的椒墙香,却掩不住那若有若无的药味。
文帝斜倚在铺着狐裘的榻上,锦被下的身形瘦得像片枯叶,唯有手中把玩的玉珏泛着温润的光 —— 那是当年赏赐檀道济等人时使用的同一批 “忠勇” 佩,如今帝王手中这宝玉的佩绳已换成明黄丝线。
“裴卿,” 文帝的声音带着病气,指节摩挲着玉珏上的獬豸纹,“朕闻你修史时,常以魏武比朕?”
郗自信一怔,想起自己在《三国志注》中曾批注 “魏武用兵如神,然亦需屯田积谷”。
他撩袍叩首,额头触到青砖的凉意:“陛下仁厚,非魏武穷兵黩武可比。今岁五谷丰登,流民归业,正该继续养精蓄锐。”
文帝忽然轻笑,玉珏在掌心发出脆响:“养精蓄锐?朕怕等不到那一天了。”
他咳嗽着指向案头的密报,素白的指尖掠过 “拓跋焘亲耕籍田,劝课农桑” 的朱砂字迹,“伪魏国力日盛,若再不出兵,只怕黄河天险也难固守。”
郗自信抬头,看见帝王眼中闪烁的狂热 —— 那是超越父祖功业的执念,却被病容衬得格外凄凉。
他瞥见榻边矮几上的药碗,浮着油花的汤药里沉着半寸药渣,不由悲从心起。
“陛下难道忘了?” 郗自信膝行半步,袖中《苻坚载记》的竹简硌着掌心。
“前秦苻坚励精图治,终因淝水一败而国破。今我大宋自北伐后虽得十年生息,然彭城王督理屯田时,豪族占田万亩的奏报仍堆在尚书台。”
文帝的目光骤然锐利,像被戳破心事的野兽。
他盯着郗自信腰间悬挂的鱼符,刻着 “北府旧部” (檀道济)的暗纹。
殿外更夫敲过二更,铜漏的滴答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。
“裴卿可知,” 文帝的声音忽然压低,带着权谋的沙哑,“朕昨夜梦见檀道济了。”
他将玉珏按在郗自信掌心,冰凉的玉质传来帝王的体温,“他说 ‘兵者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