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有一娘子听闻窦涟的死讯,从括州赶来,就为了送窦涟最后一程。她不说自己的过往,只是以亲子之礼,披麻戴孝,在灵前长跪。
杨菀之和柳梓唐作为窦涟生前最亲近的后辈与同僚,自然要协助陈商处理丧仪。连续几日的悲痛与操劳,让两人都憔悴了许多。出殡前一日,陈商将杨菀之和柳梓唐请到了后堂。
这位饱经风霜的男人,此刻显得异常平静,只是眼底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哀伤,昭示着他失去的是相伴一生的挚爱。他捧出一个沉甸甸的樟木箱子,轻轻推到二人面前。
“杨大人,柳大人,”陈商的声音低沉沙哑,“阿涟走前……并无太多交代。只是这个箱子,她曾提过,若她不在了,烦请二位带回大兴城,亲手交给她窦司空。”
“陈公放心,我二人定不负所托。”柳梓唐郑重承诺。
陈商点了点头,枯瘦的手指摩挲着光滑的箱盖,眼中流露出深深的不舍与追忆:“这里面有她这些年整理的水利图志、河工笔记,有些是杭州的,也有些是她早年在外地为官时的心得。她说,或许对窦家、对朝廷的水利营造,还有些用处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更低沉了几分,“还有她这些年私下记录的一些账册,关于杭州府库的艰难周转,关于海塘营造每一笔款项的来龙去脉,清者自清,她太担心朝中那些人了,总要留个明白。另外,有一封她亲笔写给兄长的信。”
他的目光落在杨菀之身上,带着一种托付的沉重:“杨大人,阿涟生前最是看重你。这海塘是她最后的心血,也是你的功业。她虽去了,望你……莫要停下脚步。”
杨菀之喉头哽咽,用力地点了点头:“晚辈……谨记窦大人教诲,绝不敢忘!”
窦涟的丧事办得简朴而庄重。这位一生清廉、为杭州耗尽心血的女府尹,最终长眠在了钱塘江畔一座可以眺望到捍海石塘的山坡上。坟茔朴素,墓碑上只刻着简单的名讳与生卒年月。送葬那日,杭州城万人空巷,素缟如雪,哭声震天。无数受过她恩惠的百姓自发扶灵,长长的送葬队伍从府衙一直绵延到城外的青山脚下。钱塘江的涛声,仿佛也化作了低沉的呜咽,为这位守护者送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