卡尔转身,看到一名裹着驼色羊毛大衣的妇人正踩着高跟鞋踉跄着向他跑来,褐色小手提包在腰间颠簸不休。十二月的积雪在她脚下咯吱作响,这种天气还穿细高跟真不怕摔断脖子?
“是的,夫人?”
“我有事要报告——”
“关于?”
这位约莫四十岁的女人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刹住,胸脯上下起伏,像快死的鱼,沉在水底,鳃却仍一动一动的。“……长官,我的一个邻居,她儿子有异常的举动,”呼吸平稳后,她压低声音。“我从窗子里看到过,他偷用他妈妈的口红!”
“夫人,我可没法检查这些事情。您得去市民信息咨询处,好吗?”卡尔挂起恰到好处的微笑,语气委婉有礼,叫人挑不出毛病。上个礼拜时,有个固执的蠢猪,就因为他皱了一下眉,就怒气冲冲地投诉他”态度恶劣”。他可不想重蹈覆辙了,而且稍微笑一笑、把事踢给别人更轻松。
“就沿着这条路往前走,然后左拐,”他指向南方。“是一栋棕色的大楼。”
高跟鞋声仓促远去。等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处,卡尔嘴角的弧度瞬间抹平。手摸进兜里,他取出那块遭受了反复融凝的折磨的巧克力,撕开金箔;他本想尝一口,但看清这块被体温捂融的巧克力那被挤得扁扁的、惨不忍睹的模样后,他迟疑片刻,才把它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。为一块丑陋而又难吃的玩意犹豫?看来是低温让他的脑子都不怎么清醒了,整个人都沉寂了不少。他应该果断一点的,是的,下次不能再犹豫了,得直接扔掉才对。
转过街角时,卡尔碰到三个裹着灰棉袄的男孩,他们正用冻红的手指堆砌雪人。本该是胡萝卜鼻子的位置插着半截铅笔,雪人胸口被划出一个歪歪扭扭的万字符。真是难看得要命,尤其是雪人头顶那被充当成头发的三条树枝,滑稽十足,天线般直指铅灰色天空——现在的小孩连雪人都不会堆了?
领头的男孩注意到他,慌忙立正行了个僵硬的举手礼,另外两个小蠢货还在迷茫地揉搓雪球,呆滞的表现像对危险一无所知的傻瓜,而他们的雪人也是一副傻样……真蠢……还没他小时候堆的好看。卡尔想着,自己上次堆雪人是在什么时候来着?冬天,寒冷的冬天,晴朗的冬天,天空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