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竟能为自己思虑至此。
“永昭元年,昔日帝都遭烧杀劫掠血流成河。我幼时曾听说武艺练至顶峰者,可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。”谢砚之注视着她,眼中隐有哀恸之色,“可现在才知道,那皆为妄言。”
“乱军之中,能自保已属不易,待将受伤流民送至医馆,才知郎中早已死于叛军乱箭。我眼看着他们痛极而亡。”
“永昭五载,我与雍州百姓一道抵抗叛军。”
这次声音轻且缓慢,似乎讲给昀笙又似乎只是说与自己听。
“围城十月,粮草早已断绝。起初食草根、嚼树皮,后来拿纸张煮水,再后来你可知他们食何物充饥”
他接着说下去。
“是人。城破时仅余四百口。”
“我曾欲求得天地解惑,此后才知天地间已满目疮痍。”
昀笙明白他话里的意思。
宁为太平犬,莫作乱离人。北信王父子野心勃勃,欲趁乱分得一杯羹,却不顾那羹中战火蔓延,稍有不慎灼烧口舌。若依附其上展风助火,怕是再无闲情笑谈风月——到那时,莫说谢氏,怕要连整个大梁都将同样陷于战乱之中。
这便是他三年中亲眼所看得的景,亲手求证而得的道。
昀笙亦惊骇于他所描述的那番惨痛景象,半晌未能说出话。
朝廷倚靠宣平王之势时从未放下过猜忌,否则北信王也不会派人整路跟随他至铄州。那些探子既然敢出手,背后定然是奉了意,要借机恶化谢氏与朝廷的关系。
功高震主的道理便是三岁孩童也明白,王权卧榻之旁,又岂容他人鼾睡
“无非是要让我接受那套居安思危、以退为进的想法,”昀笙叹气,“谁让你跟我说这些的,伯父吗。”
谢砚之摇头。
“方才所说是大义,”他道,“现下我讲的乃是私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