镜明便是在那儿见到了他。
青年穿着粗糙的麻衣,身形瘦削修长,脸上始终挂着柔和轻快的笑,边插科打诨般与老伯闲聊,边动作利落地刮下了老伯腿上的腐肉。
老伯眼泪横流,填满了脸上每一道沟壑,却不是因为疼,他哽咽道:“走吧,娃子,快走吧,留在这里只能陪我们等死。”
青年却只是低头认真地扎好绷带,还打了个漂亮的结,仰起脸时眼神亮得如同曜日:“医药费还没付呢,阿伯莫不是想赖账?还有三个月麦子便成熟了,到时候阿伯别忘了烙几个麦饼给我,就当还药费啦。”
他笑得那样灿烂明媚,好像从未被苦难磋磨过。
镜明站在那儿看了许久,夜色落下才离开。
再听到游小郎的消息便是两月之后了,疫病太重,帝王害怕传播到京城,便令军队封了容城,将满城百姓当作了弃子。
百姓们拼了命想将生了病的游小郎送出去,却敌不过兵士们的刀枪剑戟。
他完成了大半的疫病药方留了下来,一同留在容城的还有他二十四岁的性命。
被抓到偷摸佛像,游扶鹤缩回手,笑吟吟地回了一礼:“大师。”
镜明微笑:“斋饭已然备好,二位可要同往?”
“那就却之不恭了。”
待二人离开,镜明才对着转角处道:“陛下。”
“不必这般叫我,”青年低咳了几声,脸色苍白如纸,抹去了唇边的血迹,“唤我名姓即可。”
镜明淡淡瞥他:“你打算如何做?你也看到了,重来一次,依旧没有好结局。”
程淮垂下眼睫,从怀中拿出一个面人,手指轻轻抚弄着女娃胖嘟嘟的脸颊。
“我没想到,她会有前世记忆。”
而他,还恰好将前世忘了个干净。
镜明:“可已经没有再次重来的机会了。”
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,镜明,”程淮露出一个笑,“可是,那又如何呢?”
不合适?那就磨掉边角,直到合适。
程淮从不信命,只信他自己。
镜明静静地望着他,望着曾与自己走过十数年的友人,给出了最后的提醒:“她恨你。”
程淮浑不在意地笑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