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个常客是陈阿婆。她总在周三下午三点准时出现,蓝布围裙上还沾着未洗去的面屑,手里攥着块帕子,里头包着几本旧书。“小王啊,帮我看看这些能换点啥?”她掀开帕子,露出磨破边角的《红楼梦》,书页间夹着干枯的茉莉花瓣,“老头子走那年,我在旧货市场淘的,他生前最爱读林妹妹葬花那一段。”我接过书,指尖触到扉页上褪色的钢笔字:“赠爱妻阿芳,愿卿常如春日暖。”陈阿婆踮脚去看墙上的价目表,银发在阳光下泛着珍珠白,忽然指着角落那排绘本笑起来:“给我换本《安徒生童话》吧,小孙女总吵着要听海的女儿。”
春末的雨来得猝不及防。那天傍晚我正蹲在门口修门槛,忽见个穿校服的小姑娘抱着书包冲进店里,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,怀里紧搂着个油纸包。“姐姐,能借我躲躲雨吗?”她喘着气,睫毛上挂着雨珠,像沾了露水的蝴蝶。我递过毛巾,她却先小心翼翼拆开油纸包,露出一本泛黄的《小王子》:“这是我在巷口旧书摊买的,摊主说原价要五十,看我只有三十块,就便宜卖给我了。”书脊处缠着细细的红绳,翻开扉页,竟夹着张泛黄的电影票根,日期是2005年7月15日。小姑娘指着票根上的字迹轻笑:“你看,这是十年前有人写的‘小薇收’,不知道现在小薇有没有收到这颗星星。”
梅雨季时,书店来了个特殊的客人。他戴着宽边眼镜,指尖缠着纱布,推开门时怀里的书掉了几本出来。我帮他捡书,发现全是些冷门的哲学着作,《存在与时间》的书脊上贴着医院的就诊标签。“在住院部楼下的旧书店买的,”他坐下时袖口滑落,露出腕间的化疗手环,“躺在病床上忽然想通,与其盯着点滴瓶数时间,不如看看海德格尔怎么说向死而生。”他说话时,窗外的雨正砸在青石板上,溅起细小的水花。我给他泡了杯茉莉花茶,看他用缠着纱布的手指轻轻摩挲书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