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黄的油纸伞阻隔了淋漓的雨水,她蓦然有些恍惚,总觉此情此景已在梦中百转千回地渲染了数遍。
他步履僵硬地往前行,傅粉何郎般的容色映在黑蒙蒙的夜色中显得犹为耀眼,她微微侧首去瞧他,观之心恍神移又手足无措,忍不住将下颌埋进宽大的蓑衣中抿唇轻笑。
他的眼前有一水坑,她分明已发现,想制止他踏入,可刚抬首还未把“小心水”三字说出口,就见他堂而皇之地踏进去,湿了鞋也不惊不躲,全然视若无睹。
足以见得他有多魂飞魄散,她再度垂首而笑,笑得肩膀颤动不止。
公主淋成这样,他本心疼得无可复加,刚鼓足了勇气想询问她冷不冷时,忽而见她忍俊不禁。他登时张口结舌,只闷闷地问了一句:“承炩,今儿狂风暴雨的,您这是何苦呢?”
“本宫怎么记得,给皇阿玛献吃食这一茬儿是进忠你提的呢?本宫如此听你的话,且一丝不苟地去执行,你怎的反倒不高兴了?”她斜睨了他一眼,作出苦恼思索的神情,又一本正经地问道。
公主过于理直气壮,那求教般的征询莫名地逗乐了他。他无可奈何地摇头,旋即想到了自己曾经也总是这样理直气壮地对待公主。于是,他将伞柄握得更紧,咬着牙勉强奉承道:“承炩,您做得甚好,奴才虽匪夷所思至极但也能体悟到您对您皇阿玛深切的感情。奴才并非不高兴,而是高兴得过了头。”
公主大笑不止,他忍了片刻,终是无厘头地笑出了声,随即侧首去注视她。
公主身着与前世几乎别无二致的衣褂,满首雨水滴流,腮边也尽是散乱的鬓发,却笑得香靥凝羞。
与他前世所见的那一面相比,早已是物非人是。他四顾不见有人,就这样陪着她一同展颜,直到她抿唇蹙眉,他又敛了笑静静地盯视她。
“进忠,本宫也不想瞒你,你可知本宫为何非要送那一盒干果子?”公主未给他思考的时间,狡黠地向他眴目,又道:“因为你给本宫出的题太难了,难得令人唯有蹙额兴叹。吃食方面本宫实在是有心无力两眼一抹黑,总不能蒸两个膳房送来的僵白馍馍丢给皇阿玛吧?刚好今日内务府送了一盒乌七八糟的干果子,本宫也就勉为其难剥一些,权当稀里糊涂地交完差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