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于那截《金圆券防伪指南》,此刻正躺在派出所的证物袋里,与贺家的过继文书做了邻居,前者见证了旧时代的崩塌,后者则终将被锁进历史的抽屉,连同那些未说完的谎言,一起在新时代的阳光里,渐渐褪色。
劳动改造的第一天,贺永强被分配到村西头修水渠。他光着脚踩在泥水里,铁锹每挖一锹,都能带出些碎瓷片,那是贺家旧宅的琉璃瓦当。旁边的赵铁柱扔过来个窝头,硬邦邦冰冰凉:“吃吧,这是你今天的口粮。” 贺永强咬下第一口,眼泪突然砸在窝头裂缝里,这让他无比怀念当年胡吃海塞过的所有山珍海味。
贺老爹被安排去扫村公所的大院子,他握着比旱烟杆重十倍的扫帚,扫过 “坦白从宽” 的标语时,忽然看见墙根有只冻饿而死去的麻雀。它蜷缩的样子像极了当年里被小儿子取乐踩死的那只。可惜如今,如今他连踩死一只虫蚁的力气都没了。
贺老娘被安排在妇女识字班擦黑板打杂,还得学习识字,粉笔灰落在她新染的灰发上。她写错 “劳” 字的笔画时,旁边的小翠轻声纠正,声音却远没有当年她骂丫鬟时的尖利。下课后,她摸着小翠递来的识字课本,发现内页夹着一张糖纸,那是家里的桂花糖,曾经甜得让她喉咙发堵,现在却没有了品尝的资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