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,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淤泥里,拐进一条远离主街、潮湿狭窄的小弄堂。弄堂两边是高耸的、斑驳的旧式里弄墙壁,砖缝里渗出阴冷的湿气,长满了墨绿色的苔藓。头顶是纵横交错的晾衣竹竿,上面挂着褪色的床单、打着补丁的工装,在寒风中僵硬地摇摆,像招魂的幡,遮住了本就稀疏的星光。脚下的石板路坑洼不平,积着浑浊的、泛着油光的污水,散发出混合着煤球灰、腐菜叶和尿臊气的复杂气味。每一次呼吸,都像吸进一口冰冷的、带着霉味的刀子。
范秋生再也支撑不住,背靠着冰冷刺骨的砖墙,身体像被抽掉了脊梁骨,慢慢地滑坐下去。粗糙的砖石瞬间穿透薄薄的、早已被汗水浸透又风干的棉袄,寒意如同无数根钢针,直刺骨髓,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剧烈的寒噤,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。
饥饿和疲惫像冰冷的海水,彻底将他淹没。胃里空得发疼,一阵阵痉挛。他哆嗦着,从怀里摸出最后半块用油纸包着的、早已冷透变硬的烧饼。这是他在海川上车前买的,一直没舍得吃完,硬得像块石头。他机械地、近乎粗暴地啃咬着那块坚硬的饼,粗糙的饼屑刮擦着干涩的喉咙,如同吞咽砂砾。他用力地、小口地吞咽着,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喉结艰难的滚动和胸腔的起伏,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搏斗。冰冷的饼块落入空荡荡的胃里,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暖意,反而激起一阵更深、更冷的痉挛。
怀里那个洗得发白、边缘已经磨损起毛的帆布包,沉甸甸地坠在他的腰间,紧贴着冰冷的地面。那里面,是芙蓉服装厂账上几乎所有的流动资金!是罗红柳抵押了最后一点家当凑的,是王继勇、何伟军他们勒紧裤腰带从牙缝里省下的工资,是老母亲卖掉寿材换来的那点救命钱!是几十个工人、几十个家庭眼巴巴盼着的希望,是支撑着那间破旧小院里四台缝纫机继续转动的唯一动力。
可在这偌大的、繁华似锦却又冰冷无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