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砚之望着案头那幅画。画中牛儿正低头吃草,草叶上的露珠在烛火下闪着光,像是真的。他想起昨日在西市,有个老画工说这画用的是\"生宣混矿物颜料\",最是养魂。若烧了,岂不可惜?
可他又想起周小七脊背上的咒印,想起牛棚里新鲜的牛粪,想起镜中映出的牛棚景象。深夜的风穿堂而过,吹得烛火摇晃,周小七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怪物,可他的脸却始终是那副惊惶的模样。
\"罢了。\"陈砚之咬咬牙,起身取来火盆,\"我这就烧了它。\"
周小七跪下来给他磕头,额头撞在青砖上,发出闷响:\"多谢公子!公子大恩,小七来世必当牛做马\"
陈砚之将画轴轻轻放进火盆。火舌舔着绢帛,腾起淡青色的烟。周小七的身影渐渐透明,最后化作一缕白气,钻进了火里。陈砚之闭了闭眼,正待移开目光,却见火中飘出张泛黄的纸,落在案上。
展开一看,竟是周小七的卖身契。契上写着:\"周小七,年方十五,因父欠银五两,卖与张财主家为长工,年限十年\"墨迹未干,像是刚写的。
\"原来他根本不是被咒困住的,是被人困住的。\"陈砚之喃喃道。他突然想起,昨日张财主家的管家曾来求画,说要送给县太爷当寿礼,被他以\"祖传之物不可轻赠\"为由拒绝了。
火盆里的画渐渐化为灰烬,飘起的纸灰像一群黑蝴蝶,在窗棂上撞了几撞,又散了。陈砚之望着案头的卖身契,突然抓起伞,冲进了雨里。
南乡周家弄离青棠镇有二十里地,陈砚之赶到时,雨已经停了。张财主家的牛棚还亮着灯,他隔着篱笆望去,只见张狗剩正举着牛鞭抽打什么——不是牛,是个瘦巴巴的少年,脊背上布满血痕,正是周小七。
\"住手!\"陈砚之大喝一声。张狗剩回头,见是个文弱书生,反而挥着鞭子冲过来:\"哪来的穷酸?敢管你张大爷的闲事?\"
陈砚之侧身避开,从怀里掏出卖身契:\"周小七是我从画里救出来的,你这卖身契是假的!\"
张狗剩愣了愣,随即骂骂咧咧:\"什么画不画的?这小子偷了我家牛,打死活该!\"他扑上来要抢契,陈砚之早有准备,后退两步踩在水洼里,反手将契纸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