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军抵达彭城时,正值子夜。
城门守军看见沈庆之的甲胄,竟误以为是北魏奸细,直到副将亮出腰牌,才哭哭啼啼地打开城门。
街道上空无一人,唯有巡逻兵提着灯笼走过,灯笼上的 “宋” 字被风吹得歪歪扭扭,像极了含章殿里那支被遗忘的《实边论》竹简。
“沈公!” 彭城太守王玄谟迎出门,锦袍上还沾着酒气,“快请进,某已备下庆功宴 ——”
“庆功?” 郗自信盯着他腰间完好无损的玉珏,想起滑台城外这厮的狼狈逃窜,“王太守的捷报,比某的败军快多了啊。”
王玄谟脸色煞白,正要辩解,却被远处的马蹄声打断。
郗自信转身,看见文帝的使者策马而来,手中黄绫在夜色中格外刺目: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:沈庆之畏战避敌,致王师失利,着即革职待查 ——”
副将怒喝:“放屁!沈公是为了断后才 ——”
“够了。” 郗自信按住副将的肩膀,看着使者手中的诏书,想起刘义隆写这几个字时,是否也像当年批复《实边论》那样不耐烦。
他解下残存的甲胄,露出内衬的补丁中衣,“某随使者回京,你们。。。 好好守彭城。”
走出城门时,东方已泛起鱼肚白。
郗自信望着建康方向,想起何承天的墓一定荒芜了,无人会去祭扫。
他摸了摸光秃秃的刀柄,忽然笑了 —— 比起那个被遗忘的孤臣,自己至少还活着,能亲眼看看这王朝如何走向末路。
“大人,” 副将忽然跪地,“要不我们反了吧!陛下昏聩,王玄谟误国,我们 ——”
“起来。” 郗自信踢了踢他的甲胄,“刘宋可以亡,但沈庆之不能反。某这一生,只知忠君爱国,不知其他。”
晨光中,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官道上,身后彭城的城门缓缓关闭,如同合上了一本写满荒唐的史书。
远处,北魏的铁骑声隐约可闻,而建康的铜漏,仍在为一个注定衰败的王朝滴答计数。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