富兴光个膀子在当院搓澡,古铜色的腱子肉在太阳底下油光蹭亮,手里粗布毛巾搓得“刺啦刺啦”响。刚擦完半边膀子,就见刘寡妇叉着腰,领个鼻涕拉瞎的狗娃子呼扇呼扇过来了。
“兴哥,你可要给狗娃子做主啊!”刘寡妇脚一跺“瞅瞅你家那母老虎干的好事!”她一把薅过旁边的狗娃子,那小子下巴颏上糊着血嘎巴,咧着嘴要哭不哭的。“上午狗娃子在公社院里玩,你媳妇张芬芳跟疯了似拿着扫把追狗娃子打,给俺娃撵到柴火垛根儿,下巴颏子磕在石头上,都见肉了!”
富兴“呸”地吐口唾沫,随手将湿漉漉的毛巾往脖子上一搭,水珠顺着胸膛肌肉往下淌,一直淌裤腰边上,最后淹没消失。“俺家芬芳闲着没事撵你家瘪犊子玩?”他眯着眼瞅狗娃子,“小子,你倒是说说,咋回事?”
狗娃子吸溜着大鼻涕说:“俺就……就偷吃了灶台边碗里的鸡蛋糕嘛!那娘们举着笤帚疙瘩就喊‘挨刀的小损犊子’,追得俺鞋底子都跑飞了!干爹,你得好好修理修理你家母夜叉了,我都敢欺负。”
“啥?”富兴巴掌一抬就要扇下去,一想到是个孩子这才忍下来:“你敢动俺媳妇鸡蛋糕?那是俺给媳妇补身子地,三个油黄大鸡蛋,滴了三滴香油,金贵着呢!”他往前跨一步,胡子碴都竖起来了:“刘寡妇,今儿这事不能这么算了,要么赔仨鸡蛋,要么赔五毛钱!少一分都不好使!”
刘寡妇瞅着富兴汗津津的胸脯子,“咕噜”一声咽了一口口水,突然扭搭着腰笑兮兮的道:“兴哥,你净整那没用的,想上俺家唠嗑就直说呗。”她往富彪跟前凑了凑,食指蹭着他胳膊,“走啊,上俺家热炕头坐着唠,俺给你煮新收的笨鸡蛋,保准比你家那母老虎做的香!”说着手指头还往富兴腰上戳了戳,笑得眼角的褶子能夹死个绿豆蝇。
就在这时,张芬芳肩头扛着沾着新泥的铁镐跨进院门,她额角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上,正想抬手擦汗,就见井台边的富兴跟刘寡妇凑得极近。
铁镐“哐当”砸在地上的声响惊得两人同时回头。富兴像被烫着般猛地一激灵,转身时手肘撞在刘寡妇肩头,把人撞得踉跄着后退几步,差点栽进水盆里。